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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心早期筛检技术的负面效应

“癌症筛查能使癌症病人获得较好的预后,这个假设是动人的,但走到今天,能不能早期及时获得确诊和治疗,即使能,所进行的筛查、诊治带来的风险、花费和获益如何进行评价,都是需要我们考虑的。”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杨秉辉教授说。

在韩启德看来,根据目前掌握的癌症知识,“早发现、早诊治有利于癌症病人”并不违反逻辑,也更容易被大家接受,甚至已成为一种集体意识。从医生的角度看,漏诊要承担巨大责任,而过度诊断则减少了风险。这成为大家都愿意垂青“双早”的理由。

问题是,这些“明星”技术尚没发挥多大作用,却带来不少麻烦。

“我认为,首先不应该提倡健康人群的普遍性癌症筛查,应该在高危人群中做。”韩启德谈到,要重视早期筛检技术的负面效应。

1993年-2011年,韩国大力推行甲状腺癌早期筛查,结果甲状腺癌病人增加15倍,成为发病最多的癌症。但这18年间,该国死于甲状腺癌人数却并没有变化。

并且,几乎所有诊断出来的病人,都做了放疗或切除术,其中约11%发生甲低症,2%手术引起声带麻痹。

医学技术能拯救病人,也同样可能带来伤害。

医学人文学者杜治政说,早发现的手段就是运用现代技术进行大面积人群筛查,即“大海捞针”的办法,对它的耗费与效益比有待商讨。

2008年和2009年,北京市政府投入2亿多对全市133万妇女癌症筛查,宫颈癌筛查75万例,确诊宫颈癌72例;筛查乳腺癌57万例,确诊乳腺癌241例;其他妇科肿瘤17例。

“以此推算,对全国妇女进行两癌筛查,国家能否承担得起?” 杜治政谈到,除了耗费与效益评估,更难的是查出后怎么办——

如果进行早期干预,比如切除早期病灶或基因调控,但其中很大部分最后并不演变为重症的人等于“白挨刀”。

如果随访观察,长期多次CT等检查对人体会带来伤害。

2、更要命的是还有心理负担这个难题。

一些癌症会潜伏10年甚至20年,而早期筛查出来的人带着“癌症”的帽子,将背负难以预知的心理阴影,这也可能诱发机体病灶发展、变化。

3、对早期发现的“癌种”,不能采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的轻率举措

鉴于现代科学手段能早期发现在乳房、前列腺、甲状腺、肺等器官上的变异,这种变异并不一定发展成为癌。

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的一个顶尖工作组在2013年《美国医学会杂志》上发文,呼吁能有一个21世纪的癌症新定义。

他们的出发点是:第一,消除人们心理和身体上的负担,第二,避免过度诊断和过度治疗。

在韩启德看来,对早期发现的“癌种”,不能采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的轻率举措。

“医学决策不能被数据绑架,医学诊治指南来自客观数据,是依从概率,但具体到患者个体,还需要综合多方面情况,由医生根据经验作出判断。这种判断极其复杂,不可能完全避免出错,而且需要在诊治过程中不断调整。”

面对“双早”现有的局限,着力推进相关研究必然是方向,不过有更多专家谈到,对肿瘤等慢性病本身的反思也需要普及。

比如,认识到医学的复杂性,认识到医学面对的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同一类肿瘤生在不同人身上,结局千差万别,在这点上,技术仅仅是医生的帮手。

中国工程院院士樊代明谈到,“医生切忌距离分子越近,距离病人远了”,这样一来,实现了科学性,却忘了人文性。

不管怎样,癌症防控技术如何进步,面对医疗圈里“五年拿下肿瘤”“十年攻克癌症”的狂言,加强癌症科普教育与健康素养不可遗忘。

“这是与医学哲学更密切的话题,我们都要承认,衰老是癌症最重要的原因,衰老不可避免,因此癌症不可能消灭,随着老龄化进程,癌症病人增加是符合自然规律的。我们要坦然面对衰老、癌症与死亡。”韩启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