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节,由于身体原因不能亲赴老家父母墓前祭祀。当日,我会在遥远的渤海之滨家中,面向南方磕头祭拜,并写此文以表悼念之情。

我的父亲於2010年1月28去世(享年94岁),我曾於次月3日撰写了《悼念老爸》博文,记载了父亲的生平和事迹。2014年7月10日母亲去世(享年98岁),我却至今未曾写过同题名博文,只因每当切入此主题,就会激起心坎上的痛,满脑子“从此没了家”的颠复,成为我近几年来一根“软肋”,心情之差以至无法撰写。也许是斗转星移,想穿人生轮回之必然,后几年曾两次返回上海三林,经历送双亲之魂入土为安,心情逐渐略为平静。逢今年清明祭祀之日,才将断续书写了三年有余的此文煞笔发布。

母亲姓名陆杏娣,1917年2月23日生人,出生在上海市上海县三林塘的一个大家庭。我的外公外婆共生养七个子女,前四位是女性,在女性中我母亲排行老三,后三位为男性。在很长的一段年月里,七位兄弟姐妹及其子女都生活在一起,外公开个小商店挣钱养家,外婆则主持家庭事务,她算得一位“女强人”,家里大小事都说了算。当我母亲与二姨妈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一起到市区某纺织厂做工,所挣的钱全部交给外婆补贴家用。一直到她结婚生养了我后,才与大家庭分居。分居后她就辞去纱厂工作,成为了家庭妇女,直至生养了我与三个妹妹。


母亲与外婆、二姨妈的合影照片


母亲与大姨妈的合影照片


母亲与小姨妈的合影照片

记得五十年代初期,我家租住在中林街名叫“鸿宝堂”的庭院深处一栋二层楼的底楼房,那里离开外公外婆家里不远,只要穿过弯曲幽深的大宅走廊就可以到达,小时候的我很害怕黑夜里穿行那个走廊,二眼不见五指很是森人。据说那庭院的主人姓赵,庭院建於哪朝哪代我不知道(详见《家乡的回忆—古镇三林塘》),楼上是小舅和小舅妈租住。记得家里大厅后是一间厨房,紧靠右侧是一堵南方常见用砖头砌成的灶头,用来煮饭和炒菜,烧的是稻禾和杂草,母亲常领着我到附近的空地(三林小学的原址)割草,晒干后当作烧柴。在家窗外还盖有鸡窝,母亲养了几只母鸡下蛋,以丰富家里食物供应。年轻的母亲很孝顺,经常是烧了好小菜,就要我去请外公到家里吃饭。我家后门头是一个小庭园,园地被附近农民和房客分种各类蔬菜。我家也在其中占了一小块,母亲经常在那块田锄地、浇水。在墙角长了几棵香椿树,一到春天,树上发出新芽,她就采集下来用盐淹制成小菜。沿着土路往前走,就到了一个名叫“大浜头”的小湖泊,湖水不深,靠老天降雨积水,湖滩上长有芦苇,岸边种有柳树。湖边有个用方石垒的“水桥头”,供附近居民踩在上面取水、洗菜、洗衣服。在“水桥头”的右侧有一棵斜横水面的大柳树,我们经常爬到上面玩耍。有一次我爬到上面,一不小心掉下树来,头顶越过湖水碰到砖石上,顿时鲜血直流,我爬出水面走回家里,母亲见了吓死了,大呼小叫沿街走将我送到镇卫生院进行包扎,至今让我想起来有点好笑,在我头顶心还留着一块“永不消逝的伤疤”。到了我上小学的年代,母亲经常指导我复习功课,并与居住在附近的校长和老师联系,了解我在学校的表现和成绩。当我戴上红领巾的时候,她还带着我与大妹二妹一起到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留下了母亲和我与妹妹们最珍贵的瞬间记忆。


母亲与我、大妹、二妹的合影照片

也是到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家与小舅妈家分别搬到三林街面相邻二处房子住,原本是楼上下邻居,又成了门靠门的邻居。这个期间,她见家庭经济条件困难,又去纱厂做临时工,把我们兄妹四人拜托外婆照应,由于二个舅妈家都是农民户,正逢吃农村大食堂,我的任务是每顿饭时去食堂拿饭菜,后来大食堂撤消,我们兄妹就自己烧饭吃,由于年纪小,每次点火都弄得满屋烟,呛人直掉眼泪。每次母亲回来都要掉眼泪,心疼我们在家无人照顾受苦。但现在想想也是一件好事,从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而且也学会如何烧饭做菜。直至六十年代初,国家遇到三年自然灾害,母亲响应精简号召回到家里,以至老了也不能享受退休待遇,她却从无怨言。但对我们兄妹来讲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可以在她身边享受母爱的照料和幸福。尽管那个时候家庭经济也不宽余,只依靠父亲的工资收入,但家庭和睦,其乐融融,母亲向大姨妈学习烹调技术,以使她会做一手好菜,尤其是红烧肉做到非常地道,只要哪天有这道美食,我放学回家,都要从挂在墙上的竹编菜橱里偷吃。还有她酿制的甜酒酿,不用说添加在汤圆里好吃,就是空口吃上一勺,那种酸甜的感觉也令人叫绝,也成为了我家乡回忆的一种寄托。


母亲在上海三林镇中林街家门口的照片


父母亲中年时的合影照片

母亲虽然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但她在处理大家和小家关系时会很明智。从我们子女记事之日起,她就教导从小要好好学习,增长知识,提高本领,报效祖国。他还教导我们要无私帮助别人,有好东西要与舍得与别人分享。记得小舅妈怀孕期间,由于小舅在外地工作,母亲让我为舅妈做些力所能及家务,如去三林江边挑水、洗被单、上街买东西等,记得还为她扫盲识字,代替她去农村大队开会等。妈妈也会烹调些好菜让我为舅妈送去。舅妈待我也如同自己的亲儿子,我最爱吃她自制的五香萝卜干,记得就密封在一只陶罐里,每次她都说“喜欢吃侬就自己拿”(前二天,我在微信上看到我的表妹拍摄她在学用手机的照片,我的眼睛湿润了,如今她是陆家门老辈里唯一健在者,而且儿女很孝顺、很幸福,我感到很欣慰和很是思念)。母亲对别人也是有求必应,在左邻右居中有很好的口碑,连我在高中的几位老师也喜欢与她交往,记得三林中学领导还邀请她到学校大礼堂代表家长讲话,至于是什么会议内容我忘记了,只记得会后放映电影我没看,陪同也一起回家,路上她还问我讲得如何如何?等我考上大学临离家乡时,她本想只送我到孙家桥汽车站,但后来却一直跟我乘车去了公平路码头,在路上她哭了,与我说了好多以前从未说过的心里话,当我踏上远洋轮的甲板向她挥手告别的时候,我的泪水横流,心里感觉一阵阵远离母爱的孤独和不舍。我上大学后,又给家里增加了经济负责,母亲就去刀片厂编织麻袋,并与几个妹妹绣花挣钱来贴补家用,让我有足够的学习和生活费用。等我大学毕业成家立业,她还帮我带养有病的女儿,出了不少力、吃了不少苦……写得这里,感恩的泪水已经遮住了我的眼帘,更是思念远在天堂的她老人家。


母亲七十几岁时的照片



父母亲七十几岁时和我的合影照片


在我手里保存着1986年母亲七十大寿时录制的录音带,那是那年我带夫人和孩子一起回家乡为母亲祝寿时录制的,去年我将录音带改制成mp3格式,更方便聆听33年前母亲讲话和亲戚们亲切的祝贺声音,这段录音成了我生活中一份珍贵的精神财富。尽管我母亲由于年青做纱厂工作时患上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以至老年后双手关节变形和双腿行走残疾,但她从古稀至耄耋这个年龄段的脑子还是很清晰,很少有糊涂的时候。那个时段,父亲还健在,但已经痴呆,大小便失禁,前几年里,三个妹妹轮流把他俩接到家里伺候,后几年里,考虑到大姨妈无法继续在疗养院里生活,经过与大表姐商议,合作在当地租借了一处房子,让父母和大姨妈一起居住,并请了一位保姆协助照料三位老人。这个时候母亲更发挥了保姆无法起的亲情关爱作用,她每天会与姐姐和丈夫说话,拉着他们一起祷告,一起唱耶稣赞美歌,更近身无微不至关怀失去思维能力的亲人,可以这样说,大姨妈和父亲的晚年后期是很幸福的,因为是在一位贤惠的妹妹和恩爱妻子的陪伴下走完自己的人生。每次我从大连回家看望时,母亲不仅会很自豪娓娓告诉我照料大姨妈和父亲的细小情节,还当着大姨妈和父亲面前唱儿歌和书写歌词,这时候我可以看出大姨妈和父亲脸上会露出浅浅的微笑,我知道他们内心感受到了这份情这份爱。有关内容在我撰写的博文(《返沪探亲记》,《姐妹老寿星》,《母亲的祈祷》,《与妈妈相聚的时候》,《回家》,《我还能为妈妈做些什么? 》,《怀念“在平凡中彰显出伟大”的百岁姨妈 》等)之中都有详细记载。


母亲八十多岁书写时的照片


母亲写的歌词


母亲与患阿尔茨海默病大姨妈交谈时照片

许多人羡慕我母亲的长寿,赞誉她好福气。其实,对我母亲而言,除了她继承了陆氏家族的长寿基因,还享受到晚辈们对她的孝顺和关爱。此外,她与我父亲之间的恩爱大家也有目共睹,以及家庭人员之间和谐和善待、宽容他人都是十分重要的因素,这些我母亲她都具备了。另外一个因素,是她信奉上帝,信奉耶稣,耶稣的教导让她始终用“知足常乐”、“与人为善”和“自我修心”来尅求做人。我相信,正是教会里传播道理所具有的正能量,让她在艰难中找到快乐,在贫困中找到幸福,在为善中找到内心平稳,在孤独时得到了许多朋友的鼓励和帮助。此时此刻,我仿佛听到她在演唱“耶稣爱我歌”和“为人节俭歌”,她虽然远离了我们,但是她的歌声却始终回荡在我们心中,她的榜样永远鞭策我们做一个“真善美”的好人。


慈祥母亲的肖像照片

圣经里把人的死亡述说为“睡着”。我想,母亲的一生太辛苦、太劳累了,她到天堂是要好好睡觉和休息。看起来她的肉体生命已经结束,但她的灵魂生命才刚开始,因为她活在她的儿女、陆家门亲戚和所有得过她帮助的人们心里,她的勤劳、无私和大爱精神会得以继承和传扬。盼望下一个生命轮回她能够再做我们的母亲,我和妹妹全家人都希望再做她的好儿女。

在又一年清明节里,我再次呼喊您:妈妈!我们永远怀念您,愿您的在天之灵得以永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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