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前,我在心中怒骂着:玩蛇的被蛇咬了手,玩鹰的被鹰啄了眼,我这个玩《毒经》的竟被人用最简单的蒙汗药迷倒,简直是太可笑了!

更恐怖的是,赵元侃临走前还特地加派人手防止我逃跑,而这人竟能冲破襄王府的严密防守,专挑我毫无防备又遣散了所有鸟儿之际下手,他到底是谁?

伴随着愤怒与疑惑,我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接连的日子里,我反复在清醒和昏睡中煎熬着。

每当我的意识刚有些恢复,便有人喂我喝水,那水里也混有蒙汗药,强劲的药力让我没有半点力气挣扎,反剪捆着的双手更无法取出玉笛呼唤鸟儿帮忙……我只能在恢复意识的片刻间,透过蒙头黑布的缝隙,看到丝丝光亮,感觉身体在摇晃……

那摇晃的感觉象是在一辆马车里,而那马车正在飞快地奔驰着……

等我的意识再次完全清醒,那摇晃却变了感觉,怎么象是在……船上?

突然,蒙头的黑布被掀开,一男人刺耳的狂笑声在我耳边盘旋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落在我手里思密达!”

突如其来的亮光将我的眼睛刺得生疼,我只好又立刻闭上了眼睛……黑布被掀开的那一刻,虽未看见面前狂笑之人是何模样,但最后一句的“思密达”却让我瞬间意识到那男人是谁!

“王诵!”我怒道,“怎么会是你?!”

王诵继续狂笑着:“哈哈哈哈……是啊,就是本大君……哈哈哈哈……”这家伙边笑边跺着脚,地板被他跺得砰砰直响,“哈哈哈哈……你做梦都想不到吧,最终会落在本大君手里思密达!”

“哼,笑吧,笑吧,尽情地笑吧……笑完了告诉我这是在哪里?”我不屑地自嘲着,心说此时和王诵叫板根本就没用,怎么也得先花点时间让视力恢复了再说。

“在哪里?当然是在回高丽船上思密达……”王诵笑声渐渐小了些,“不过……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小子还挺冷静思密达……你就不担心本大君杀了你?”

“切,你若是想杀早就杀了,也无须让我喝了一路的蒙汗药……”我讥讽着。

“行,算你小子有种!怪不得会被那么多人算计思密达!”王诵也有样学样地讥讽着。

“那么多人算计?”我开始套他话,“我看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吧?就为了碗冷面,你就要把我弄到高丽去?”

伴随着眼睛慢慢适应了亮光,王诵模糊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着……

“一开始确实是因冷面思密达!本大君很生气,接连几次去面馆,都没能吃到冷面,但那时并未想带你走思密达……”王诵兴奋地在我面前踱着步,“……直到有个契丹人暗地找来,让本大君想办法把你带出东京,说事成之后可将鸭绿江左岸一座城池让给高丽思密达……后来,许王也找到本大君,问若是把你送给本大君,能否直接认输并早点离开东京……哈哈哈哈,这事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本大君当然同意了,否则也不会那么痛快听从许王安排思密达……”

“契丹人?”我吃惊地问道,“他是谁?”

“本大君才不管他是谁呢……哈哈哈哈……”王诵又开始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值钱,竟然还能换一座城池……哈哈哈哈……本大君这一路上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把你带回高丽思密达……到时候再和辽国谈判,说不准还能换三座城池思密达……哈哈哈哈……”

“许王是如何把我弄出襄王府的?”我边问边慢慢睁开眼睛,终于让视力彻底恢复了。

“哈哈哈哈……本大君也不管他是如何动手的……”王诵继续大笑着,“许王交代一定要在决赛当天离开东京,到时候在城门口会有一车礼物相送……哈哈哈哈……而礼物中自然就有你思密达……哈哈哈哈……”

趁着王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之际,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跪在一间豪华房间的中央,而王诵那厮正站在一个窗户前,窗外是一片茫茫大海……

靠,还真是在海上啊!我在心里哀叹着,这可怎么办?若是现在与王诵撕破脸,我讨不到半点便宜,弄不好还会把命搭上,倒不如先试试缓兵之计。

“既然咱俩是以冷面结仇的,那还是以冷面化解吧,如何?”我试着建议道,“我这双手被绑了很久了,再绑下去就废了,到时候你可就真的再也吃不到冷面了!”

“哼,算你小子识相……本大君此次到大宋,被许王教会了一言曰‘识时务者为俊杰’……”王诵朝手下一挥手,给我松了绑。

我揉着已经快没了血色的手腕无奈道:“是啊,不识时务还能怎么办,反正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我也逃不了!”

“哈哈哈哈……”王诵又第三次大笑起来,“你确实逃不了……这船已经加速驶离岸边半天了……本大君在开船前将那几个契丹人杀了,只留了个活口,就算那活口有本事找到船也追不上思密达……哈哈哈哈……”他边笑边朝旁边一挥手,“来人,将他带去厨房,本大君要吃冷面思密达!”

我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站了起来,平静地跟着王诵的手下走出房间,走到位于底层的厨房……

这一路上,我看似平静,大脑里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王诵的那番话信息量极大,我得仔细分析分析。

第一,我并不吃惊算计我的人中有许王,但为何还会有契丹人?只有皇帝才有权力决定利用土地来进行谈判,契丹人和高丽人谈判用一座城池来换我这事儿应该是和耶律隆绪有关。怪不得这熊孩子在见不到我的那些天没那么闹腾,敢情他是想借高丽人之手,将我弄出东京!

第二,契丹人和高丽人在岸边交接的时候,高丽人突然变卦不想给人了,就把契丹人给杀了,只留了个活口……被杀的应该是耶律隆绪的手下,而不是他本人。你想啊,王诵是在决赛当天离开东京的,又一路狂奔到海边,而那时的耶律隆绪应该还在决赛赛场上。也就是说,耶律隆绪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他是在赛场踢球,暗地里则提前派了一批手下事先等候在岸边。没想到,高丽人突然变了卦,耶律隆绪既没能得到我,又损失了一批手下,他应该是吃了大亏。

第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人,除了耶律隆绪,还有许王。按理说,赵元侃原本的担心本没错,只是他考虑的方向出现了偏差,许王并不是想破坏蹴鞠比赛,而是想让那个一直相助襄王举行蹴鞠比赛的诸葛武彻底消失!

第四,我自始至终也没想明白,许王是如何把我弄出襄王府的?

最后,我的突然消失不见,会不会又让赵元侃认为我在设计逃跑?

是的,身在东京的赵元侃一开始就是这样认为的!

决赛那天,当裁判宣布大宋队获胜后,现场竟然响起了一阵嘘声,许多观众认为大宋队就这样获胜了实在是有些胜之不武,甚至还有一些观众不愿离场,叫喊着双方应该再踢加时赛一决胜负。

正当赵元侃加派人手劝说那些不愿离场的观众赶紧离开之际,突然有影卫来报说王府出事儿了……等赵元侃带着众人快马加鞭赶回王府,看到的却是一番惨烈的景象:看守书房内院的四个影卫均被人当胸一刀刺死,血流了满地,诸葛星舞则不知去向!

“诸葛星舞!!”赵元侃气得在院中怒吼着,“为了逃跑竟敢杀人,简直是欺人太甚!!来人,备马,随本王去城西驿站!”

赵元侃带着手下快马加鞭冲到驿站,飞身跳下马,一脚踹开了驿站的大门……几个夏州拉面队队员见赵元侃带人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均一脸茫然地呆立在院中……丁九和丁十冲到赵元侃面前问道:“王爷,到底发生了何事?”

“诸葛星舞呢?”赵元侃咬牙切齿地问道。

丁九和丁十疑惑地答道:“没看见她啊,自从夜宴后,就再没见过她。”

“哼,给我搜!”赵元侃恨恨道,此时此刻的他连丁九和丁十也不能相信了。

影一立刻领着影卫将整个驿站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可惜什么也没搜到。

赵元侃来到被影卫赶到院中的夏州拉面队队员面前,挨个仔细辨认着,期盼着找到他想见到的面孔……昨晚他和国师商谈的那一幕又展现在眼前,国师道:“王爷,等明天比赛结束后,老夫会即刻领着那两人离开东京,不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阿舞就拜托王爷好好照看了!”

其实,此时的赵元侃心里也知道眼前的队员里是不会有耶律隆绪的,因为决赛结束后,官家让国师尽快回凤凰谷请医圣来东京,国师一定会趁此良机尽快带耶律隆绪离开的……赵元侃只是幻想着国师行动没有那么快,他甚至也已经开始怀疑国师在骗他,借着带耶律隆绪离开东京之际,把阿舞也带走了……或许他快马加鞭还能追上他们!

想到此,心急火燎的赵元侃又带着手下打马飞奔出城……一行人沿着官道跑了近一个时辰,也未看到国师的身影……这时,就听紧跟在赵元侃身后的秦翰小声叨咕着:“主子,这事儿太蹊跷了!就算阿舞要逃跑,把人迷倒即可,不会再当胸插一刀的!”

赵元侃“吁”得一声勒住了马缰绳停了下来,沉声道:“秦翰,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秦翰斩钉截铁道:“主子,院子中根本没有打斗痕迹,再说了阿舞也打不过四个影卫,她若是想逃跑,就只能下迷药。许御医说那四个影卫口鼻处有蒙汗药味道,就算那蒙汗药是阿舞所下,她也决不会再补上一刀的。阿舞医者仁心,只会治病救人,不会随意杀人的。上次她在边境逃跑,虽然用的也是迷药,但却是最不伤人的那种。”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翰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将赵元侃唤醒。当他回到王府发现阿舞消失不见了,地上躺着四具尸体,一股冲上心头的怒火确实让他迷失了心智。秦翰说得对啊,就算阿舞要逃跑,也只会用迷药,确实不会把人迷倒后再插上一刀的……那么,影卫到底是被何人所杀?阿舞到底又去了哪里?

看来,要想知道答案,还得再重头来过,在王府里寻找蛛丝马迹。

一脸沮丧的赵元侃回到王府,还没坐稳喘口气呢,就听门卫来报,说拂林国皇帝想见诸葛武一面。赵元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说都这个时候了巴西尔还来捣乱,他让门卫赶紧把巴西尔打发走,说诸葛武谁也不见。

可是,不一会儿,门卫又来报,说拂林国皇帝死活不肯走,他说他不日就要离开东京回国了,可还未曾收到诸葛武的药丸,他只好当面来讨要。

阿舞何时说过要送药丸给巴西尔的?赵元侃心说一定要问清楚此事,于是他一挥手,让门卫带巴西尔进来。

赵元侃和巴西尔之间的对话是通过通译沟通的,巴西尔也没客套,一走进书房还未坐稳呢,就嚷嚷着要见诸葛武。

赵元侃问道:“诸葛武何时在何地说过要送你药丸的?”

巴西尔道:“就在夜宴那天下午,在天厩院马场上,你和皇帝离开后,武说会给我调配一种适合我脾胃药丸,会给我带上一年用量。”

赵元侃摊开手道:“不是我不让你见诸葛武,而是她在决赛后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怀疑她是偷偷逃跑了。”

巴西尔立刻道:“不可能,我相信武,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钦佩她的医术,更赞叹她对医术的执着,她能舍命去救汤姆,也会信守诺言给我做药丸的……其实……”

当通译将巴西尔的话逐字逐句地翻译出来后,赵元侃“腾”得从太师椅中站了起来,紧盯着欲言又止的巴西尔,不知他意欲何为……

巴西尔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他低头思忖了片刻,又继续道:“其实,今夜我冒然前来,讨要药丸只是借口而已,真正目的是想确认武是否安然无恙……我知道武驯养了一群鸟儿做助手,不过今日汤姆突然告诉我,莺大带着全家来我这里避难,说是武让所有鸟儿远离你王府……我不知你和武之间到底出了何事,若真如你所说她偷偷逃跑了,不会连鸟儿都不带在身边的……武突然消失不见,只能说明她出事儿了!”

赵元侃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错误:他从未真正地信任过阿舞,甚至远不及巴西尔对阿舞的信任。连巴西尔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阿舞是出事儿了,为何他却偏偏没能看出来?

赵元侃停下脚步,看向巴西尔道:“决赛后,本王回到王府,看到的是这个院子满地鲜血,死的是本王手下,并非是她……之后,本王找遍了城内和城外几十里处,均未能发现踪迹……本王亦不知该再从何处下手了……”

巴西尔又思忖了片刻道:“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行,让汤姆来找!汤姆嗅觉极佳,能闻到几十里地以外味道,找人找物更是令人称奇。想当初,汤姆就是凭其神奇嗅觉从上万人中找到了身背马蓝的诸葛武……”

赵元侃一开始是不太相信巴西尔的这个办法的,但当巴西尔从驿站牵来了汤姆,汤姆告诉巴西尔、巴西尔告诉通译、通译再告诉赵元侃,武是睡在哪个房间时,赵元侃这才真正对汤姆刮目相看起来。

当汤姆说武很喜欢黄金,身上有股巴西尔所送的拂林国黄金的味道时,赵元侃更是无比汗颜,那么“贪财”的阿舞若是真要逃跑,定会带走她放在床头的那箱子黄金珠宝的!哎,他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一点呢?

汤姆又在书房门前闻了闻,顺着味道来到了书房后面的一条小径,那是一条有许多草树遮挡的小径,不仔细找还真发现不了……汤姆说,有个女人一直藏在这条小径里……赵元侃顺着小径走到书房窗户处,发现那里的泥土中有几个杂乱不堪的脚印……

赵元侃赫然想起他在“强吻”阿舞之前,阿舞曾叫着“窗外有人”,而那时的他却以为阿舞又在行“声东击西”之计逃避他的吻。原来,阿舞在那一刻并未骗他,窗外确实藏着一个人,或许那人还听到了他和阿舞的所有对话……

正当赵元侃懊恼不已之际,却又被汤姆下一番话给震住了:藏在小径里的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带走了武,而另一个女人身上有药味和男人的血味!

顺着药味和血味,汤姆将众人领到一处院子前……赵元侃顿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住在这处院子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妻——襄王妃潘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