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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内一处偏僻安静的酒馆里,吕端和寇准喝得正酣……

吕端向寇准举起酒杯:“平仲贤弟才华卓越,一文定乾坤,愚兄佩服!佩服啊!”

寇准赶紧举起酒杯回敬:“嗳,过奖,过奖了,若非易直兄礼贤下士,极力举荐,愚弟亦无此机遇啊。”

二人又共饮了几杯酒后,颇有些醉意的寇准叹气道:“若说才华卓越,愚弟实在是汗颜。想当初,愚弟虽有意上奏这几年运粮之所见,却不知如何下笔,幸亏在邯郸城遇到了一位诸葛小兄弟,在他帮助下才理清了思路……”

吕端眼神一亮:“你说的那位诸葛小兄弟是不是圆脸庞、大眼睛?”

寇准惊讶道:“是啊,是啊,易直兄是如何得知的?那日与诸葛小兄弟在一起的,还有一位李继隆将军手下偏将名叫赵昌,愚弟与他二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那赵昌对宋辽边境和西部现状见解颇深,愚弟还想着若哪日有缘再相见,定将他引见给易直兄,相信兄亦能与他谈得来……”

吕端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愚兄亦有汗颜之处……实不相瞒,真正举荐你之人不是愚兄,而是那位赵昌……”

正准备夹菜的寇准“啊?”地一声停住了筷子,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寇准呆萌的表情让吕端还想大笑,他强忍笑意凑向寇准低声问道:“贤弟总说让愚兄找机会将你引见给襄王,但贤弟可知襄王名讳?”

大庭广众谈论王爷名讳总归不妥,寇准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凑向吕端低声答道:“知道啊,不是叫……赵元侃……吗?”

“并非如今之名讳,乃其旧时之名讳?”吕端提示着,看见寇准茫然地摇着头,他紧接着悄声道:“叫……赵德昌!”

“赵德昌……嘶……赵昌……莫非……”寇准瞬间有些恍惚。

“唔,平仲贤弟运气好……”吕端敲了敲桌子,“刚好遇到襄王在邯郸城微服私访。”

“啊!”寇准低声惊叫着,再次用呆萌的表情看着吕端,当看见吕端目光炯炯地朝他点着头,这才意识到吕端所言非虚。寇准“腾”地一下站起身,不安地在桌边来回踱步,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吕端,“那……那位诸葛小兄弟又是何人?”

“他是神医!来自凤凰谷……”吕端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边喝边回答着。

“最近听闻有位神医名叫诸葛武,在大殿上与太医署正医令韩栋打赌医治七公主,难道是同一人?”寇准又问。

看见吕端点着头,寇准反而摇头道:“神医?看诸葛武那谈吐和见识,哪里象个大夫,分明就是个谋士!在下当时之所以与他二人搭话,实是被诸葛武所讲故事吸引,他那时正在给襄王讲《渔夫与金鱼轶事》……如此看来,那诸葛武当时亦是在借故事劝谏襄王……”说罢,寇准又坐了下来,将故事给吕端讲了一遍。

讲完故事的寇准同样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口喝下后叹道:“愚弟那时还对诸葛武道,若能见到襄王本人,必定要直言相劝,切勿被官家不奖赏所累……岂不知愚弟对面之人就是襄王!而襄王身边就有诸葛武此种高手!愚弟还自不量力想直谏,唉,惭愧,惭愧啊!”

吕端站起身,来到寇准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又给他斟了杯酒:“襄王正是看中贤弟有才华,又敢于直言,才让愚兄举荐给官家,而朝中所缺正是象贤弟这般人才,故贤弟无须自嘲,更无须惭愧,只须保持本色即可。最近,愚兄听闻官家想再启对辽战事,贤弟做何想?”

寇准立刻摆摆手:“不可,不可,现如今可不是最好时机……内忧不除如何抵御外患啊……内忧之一,大宋精兵良马早已殆尽,将无斗志,兵皆震恐,唐河徐河二战纯属险中取胜……内忧之二,大宋几次对辽作战,国库早已空虚,若再次开战,定要加收重税,必会民不聊生、苦不堪言。一旦激发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吕端微微一笑:“贤弟此番言论可敢上书官家?”

寇准拍着桌子:“若官家真要开战,愚弟有何不敢!”

……

被吕端和寇准议论的宋皇,此时此刻也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也在考虑着“内忧”,不过他的“内忧”却是“家宅不宁”。他确实想再启对辽战事,但“家宅不宁”,如何对辽宣战?

这“家宅不宁”的源头来自于他的儿子们……他刚刚收到消息,老三元侃抓住了老二元僖和韩栋派去劫黄金的手下……老三必定会将此事闹上朝堂,而老二是他即将钦定的太子,他还指望准太子能支持他对辽作战……老二不能有事儿,故劫黄金这事儿他得帮老二搞定。

说起劫黄金,不错,他也有份儿!!他可不认同诸葛武所说的“想劫黄金之人就是想将恒儿置于死地之人”。他参与劫黄金,只是为了出口恶气,他堂堂一国皇帝竟然被诸葛武敲竹杠,让他超级不爽!!他相信韩栋和老二参与劫黄金,必定与他一样。

而且,他对于用制首乌来给恒儿治病一事儿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诸葛武没来之前,韩栋没用制首乌也将恒儿病情控制得不错,而恒儿那次病危必是有人从中作祟。至于他最后同意用制首乌,当然也是被逼的,他可不想让凤凰谷嘲笑大宋买不起药,在朝堂上决不能丢面子,在朝堂下吗,就劫黄金啰。若成功,大不了就是弄不到制首乌,恒儿的病还可以继续让韩栋治,而他正好可以借机治罪诸葛武,让诸葛辉那老东西心疼心疼他这个宝贝徒弟,到那时诸葛辉必定会来求他的,啧啧,就任由他拿捏了……

直到那天王继恩禀告说制首乌到了,他带着王怀隐去看制首乌,看到诸葛武面对他提及“黄金被劫”一事的神态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嚯,诸葛武竟敢玩花样儿,这小子可比医圣和诸葛辉有意思多了……既然如此,那他就陪诸葛武玩玩,你设“偷梁换柱”,我行“暗度陈仓”。

宋皇立刻命王继恩通知前去劫黄金的人取消行动,借机将老三引开,反手再派一批人暗杀所有被俘之人……没有活口,死无对证,看老三如何闹腾!

……

当一个月未见的赵元侃略显疲惫地来到熊孩子住处,和我说起劫黄金之人全部被灭口时,我非常同情地看着赵元侃。赵元侃手下个个以一敌十,能征善战,若非情况突变,决不会发生此事。

诸葛辉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乖乖地坐在我身边,听赵元侃叙述当时的情况:赵元侃带着影卫们追踪第四拨劫黄金之人,留下十个影卫将被俘之人押送回东京。影卫们在途中遭遇一拨蒙面人伏击,双方正在混战之时,突然又冒出另一拨蒙面人用强弩射杀了所有俘虏,十个影卫也死伤殆尽,只逃出一个影卫向他报信。

面色铁青的赵元侃最后恨恨道:“本王本打算回东京后就上奏官家,告二哥谋害九哥,唉,现如今却功亏一篑!”

一直看着窗外的我,在听完赵元侃的叙述后,没有马上回应赵元侃,反而转头看向诸葛辉,让他给我讲讲宋皇赵炅和宰相赵普之间的事儿。

诸葛辉先是吃惊地看着我片刻,想了想后又道:“给你讲讲也无妨……赵普与先帝私交极深,协助先帝打下大宋江山,被先帝倚为左右手、称为社稷臣,任宰相十六年,其中独相十年,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认识赵炅时,他还叫赵光义呢,那时他为谋取太子之位,曾与赵普明争暗斗了好多年……赵光义登基后,对赵普猜忌颇深,很快将其罢相……赵普被罢相后那些年日子过得挺惨……后来赵光义想传位给自己儿子,接连逼死先帝二子赵德昭和赵德芳,又想对其弟弟赵廷美下手。不过,赵光义急需元老重臣协助,只为安抚人心、稳定朝局;而那时赵普刚好又想摆脱困境、重掌大权,于是赵普献策赵光义,帮他最终害死了赵廷美,赵普从而二度为相……”

诸葛辉又看向赵元侃,接口道:“后来呢,王爷大哥楚王元佐不满廷美被害,进而也不喜出主意之人——赵普,元佐又是太子身份,赵光义随即借着这个由头又将赵普二度罢相。再后来,元佐发疯被废,王爷二哥元僖任开封尹,成为准太子,为巩固其地位以防元佐复出,元僖又举荐了赵普使其三度为相。”

我托着下巴分析道:”如此看来,官家不喜大权独揽、不容有功高震主者,官家与赵普之间关系只能是互相提防、若即若离。”

诸葛辉讨好地朝我竖起大拇指:“乖徒儿,你此言甚合吾意!”

我白了诸葛辉一眼,转向赵元侃:“王爷,都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已至此,我帮你分析分析现状……王爷抓到那些俘虏,分别是韩栋和许王派来的。韩栋不足为虑,唯有许王,那么谁和许王有利益关系?我想来想去,刚好有二人,一是官家,二是赵普。官家想再启对辽之战,急需朝堂有人支持,而许王嘴甜一贯是拍马屁当先,无论官家决策是对还是错必会支持官家的,官家也深知这一点,自然是不会让许王出事儿的。故我认为,这二拨来灭口之蒙面人中必有一拨是官家派来的……而另一拨人,应是赵普派来的,毕竟赵普靠许王东山再起,若许王有事儿,他这个宰相亦不能坐得稳……至于官家和赵普是否合作吗?鉴于刚才臭老头所讲官家和赵普之间关系,我认为二人没有联手,只是为了不同目的,刚好不约而同行事罢了。”

赵元侃一听来灭口的蒙面人中有一拨是官家派来的,气得猛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全身微微颤抖着。看着有些失态的赵元侃,我自然特别同情这位不被亲爹所喜的三皇子。宋皇将对大皇子的满腔失望和恨意全部撒到了与大皇子一母同胞的三皇子赵元侃身上,这对赵元侃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

我将气得全身微颤的赵元侃拉到桌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王爷,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各种磨难,我每经一事儿,都会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心来冷静面对,即先看看这事儿带来了哪些好处,再看看这事儿又带来哪些坏处。单说劫黄金这事儿,好处是我们知道了暗中对手是谁,坏处是我们对手中有人很强大。”

赵元侃铁着脸咬着牙道:“我们对手,韩栋、许王、赵普,强大之人自然是……官家!”

“对,故我们要研究对手之间关系,以防他们联手变得更强大。”我继续托着下巴分析着,“这四人当中,韩栋是爪牙不足为虑,许王有官家和赵普帮助貌似已经联手,但这三人之间联手并不牢固,我分析这三人之间必有个承上启下之关键人物——赵普……唔,我有个办法,或许能从赵普那里打开突破口。”

……

当晚,赵普正在书房办公,就听“啾”的一声从院外射来一枝响箭,箭直插院中树上,箭头处插着一张纸……护卫们立刻紧张地四处巡逻着,以防有歹人前来刺杀宰相……其中一个护卫将那张纸递到赵普面前,赵普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兔死狗烹。

赵普看完,一口献血喷出,晕倒在地。

嗯嗯,写“兔死狗烹”的人自然就是我啰!

上次在大殿上与赵普的那番辩论,虽然让我发现赵普特别不好对付,但还是让我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我是谁?我是个神医哎!神医会干啥?神医会面诊哟!

赵普脸色暗沉、眼眶深陷、眼袋深重、嘴唇稍有些青紫,这些迹象都表明这老头身体不怎么样,常年忧思过重,造成心脏和脾胃都有问题。

而诸葛辉的那一通八卦,让我知道赵普干了不少违心的事儿,其中之一就是帮宋皇害死了宋皇的弟弟赵廷美……宋皇的弟弟,也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弟弟,而赵普与赵匡胤又关系极好,若非自己处境险恶,赵普必不会对赵匡胤的弟弟下手的。可以说,赵廷美之死已成赵普的心病。

聪明的赵普不会不知道“兔死狗烹”为何意,为宋皇办事的人在事成后或被抛弃或被杀掉,他赵普已被宋皇抛弃过两次,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有第三次估计不会是抛弃而是杀他灭口吧……

第二天,赵普称病未能上朝……紧接着一个月,赵普也未能上朝,甚至连宋皇寿辰,也未见赵普身影……

简单的“兔死狗烹”四个字威力无穷,直接成了压倒赵普的最后一根稻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