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妙哉高论!妙哉高论!”我不由拍桌赞道,“寇郎中此言让小弟想起《荀子》所云,‘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寇郎中可知此话何意?”

“当然!!” 寇准应答地掷地有声,“在下读过大唐《贞观政要》,魏征曾多次以《荀子》此言向太宗皇帝谏言曰:‘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如船、百姓如水,水既能让船安稳航行,亦能将船推翻吞没。”

“其实,此言亦有他意。”我狡黠地先看向赵元侃,再看向寇准,还故意卖了个关子喝了口酒,看着他俩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这才开口:“此言之他意为——百姓所见雪亮、英雄所见略同!”我用食指和中指做成V状,先“插”了下自己的双眼,又“插”向赵元侃和寇准的双眼,他二人看着我的滑稽动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哎,尔等先别笑!百姓所见固然雪亮,但百姓所想亦须上达天庭!” 我双指再次“插”向寇准,“故而,寇郎中适才称敢到襄王面前直言,吹牛吧!”

“即便到官家面前,在下亦敢直言!”寇准拍了下胸脯,“且在下正有此意,欲趁此进京复职之际向官家进言,与官家讲讲在下这几年运粮之所见,讲讲那宋辽边境与西部之局势……”

“嗯嗯,若无调查亦无发言权!” 我点点头以示赞许,竟不小心把千年后这句名言说出口。

寇准的眼睛顿时亮了:“若无调查亦无发言权!妙啊,妙啊,小兄弟妙语连珠,让在下有如遇到知音。不知小兄弟贵姓?”

赵元侃立刻在桌底下“踢”了我一脚,又瞪了我一眼。靠,这家伙的“醋缸”又要满了!不过,就算有被赵元侃这个“醋缸”淹死的风险,我也必须再接再厉,一举“拿下”寇准,因为我突然有个大胆想法!宋皇和儿子赵元侃僵持在那里,纵然我可以通过讲故事让赵元侃释然,却没办法让宋皇释然,倒是有一人可以,这人就是……寇准。

虽然君灵白给我的近十几年的大事记中,有关大宋的内容不多,更没有寇准的任何信息,但好歹我是在地球长大的,就算上学时历史学得不太好,也架不住各种影视剧的“灌输”,我对寇准的记忆是:他最后做到了宰相,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敢说真话的风格屹立于朝堂。虽然我不知道寇准具体是如何从默默无闻的尚书虞部郎中做到宰相的,但是金子总会发光,以他的才华总有一天会被宋皇赏识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好好地抓住这次见面机会,点拨一下寇准,让寇准成为打开宋皇与赵元侃心灵枷锁的“钥匙”。

若问我干嘛要那么热心掺和宋皇和儿子之间“神仙打架”的这档破事儿?唉,苍天啊,大地啊,赵元侃的“闷闷不乐”病一天不治愈,他周围所有人就一天没好日子过!自然也包括我!

想到此,我在桌底下“回揣”了赵元侃一脚,也瞪了他一眼:没事儿别乱吃醋,姐姐我正在给你治病呢!

我收了笑容朝寇准一拱手:“在下姓诸葛,乃赵兄侍从。承蒙赵兄不弃,与在下称兄道弟,实感荣幸。若说是知音,小弟万万不敢。不过,小弟倒是认为,寇郎中定能同赵兄成为知音,皆因赵兄在宋辽边境与西部经历并不比寇郎中少……”

“噢?”寇准的眼睛又亮了,看向赵元侃,“不知赵兄对西部李继迁有何看法?”

“李继迁吗?”赵元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此人善骑射,善军事,老奸巨猾,左右逢源,反骨极强,想让他归顺大宋十分不易。”

寇准也学我的样子拍了下桌子:“此事与西部彪悍民风有很大关系……”寇准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好吧,先不说这两人竟然当着我的面谈论李继迁,就单说寇准的言论,我发现他见闻虽多,但思路混乱,若他就这样写调查报告送到宋皇案前,估计会被宋皇扔出书房。

寇准现在急需有人点拨点拨,才能写出好文章。而我就是写调查报告和可行性分析报告的高手啊,无论是说服翼星师傅君灵白,还是说服地球师傅诸葛良,我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于是,趁着赵元侃和寇准二人喝到酒酣耳热之际,我问寇准是否已经写好文章呈给皇帝?都说“酒后吐真言”,寇准说文章还未写,他想法虽多却不知如何下笔,而且他官小位卑,就算文章写完了也无法直送御前审阅。寇准说他只见过皇帝一次,那还是在他进士及第时,皇帝召见所有进士,他是其中之一,只可惜当时人多,皇帝并不认识他。

我拍着胸脯对寇准说,幸亏他今天遇到了我,而我刚好会写这类文章,让我教教你怎么写……我喝了口酒,开始向寇准灌输千年后的5W2H理论……但凡写这类调查性质文章,这思路无外乎就是为什么、做什么、谁去做、何时做、何地做、怎样做、做多少……寇郎中你一定要记住哈,这类文章须思路清晰、言简意赅,比如现状是什么、问题在哪里、如何去解决……我的话匣子一旦被打开,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寇准边喝边听,边听边喝,最后醉倒趴到了桌子上……

我因为一直在说话没喝多少酒,所以就没醉,可没想到赵元侃也没醉。赵元侃笑着解释说,他趁我在教寇准写文章的时候,偷偷换了水来喝。我说得认真,寇准听得认真,谁都没发现。心情大好的赵元侃让秦翰和吕蔼打听一下寇准住在哪个客栈,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在慢慢踱回客栈的路上,赵元侃问我:“本王好奇你为何要教寇准写文章,要知道他文章里会写西部风土人情,更会写如何收服李继迁。”

“王爷,天地良心,我想帮你啊!”我一手指天一手捂胸做指天发誓状,“我只想帮你彻底解决你们父子之间矛盾!寇准文章里除了会写西部,还会写宋辽边境,定会让你父皇了解更多当地实情,从而能让他理解你当时所做决定之良苦用心啊。”

“噢?你与寇准仅一面之交,又怎知他有此能力?”赵元侃不依不饶地问。

“此乃我师傅之言!”我总不能说出实情啊,只能推师傅出来当挡箭牌,“我虽不知师傅何时何地识得寇准,但记得师傅曾言寇准日后必会成为大宋中流砥柱、栋梁之材。王爷若不信自可旁观,若信则最好将寇准揽至麾下。”

“若寇准真有大才,阿舞你就不怕大宋有朝一日终会收服李继迁?”赵元侃继续不依不饶。

“哈,我还是那句话:百姓所见雪亮!其实百姓才不管谁做皇帝呢,百姓只想吃得饱穿得暖,能过上好日子。若上位者有一份仁爱之心、有容乃大之气魄,百姓自然甘心臣服。”我坦荡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相信赵元侃也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就冲着宋皇疑心自己的武将、疑心自己的亲儿子,宋皇是无法收服李继迁的。

“有容乃大?”赵元侃的眼睛里闪着星光,“本王甚是不解,你那小脑袋里怎会有如此之多想法?”说完弹了我个脑门。

“心底无私天地宽呗!”我揉着脑门叫道,“歪,干嘛弹我,你羡慕嫉妒恨啊,哼,不理你了……”我快走了起来,将哈哈大笑的赵元侃甩在了身后……

第二天,赵元侃以赵昌的名义写了封信给寇准,让他写完文章后可委托现任开封府判官吕端转交皇帝御览。吕端在任户部侍郎期间也曾押送过军粮,或许拥有共同经历的你们亦会成为莫逆之交。

酒醒后的寇准将收集分析的各种信息、所思考的宋辽以及西部边境问题,按照诸葛小兄弟教的思路洋洋洒洒地写成了正式奏章,托吕端转呈给了宋皇。

也正是这份奏章,让宋皇十分赞赏,给寇准的政治生涯带来了巨大的转机。

我自然是不知道赵元侃给寇准留了信,只知道第二天我们一行人离开邯郸后,赵元侃的心情很不错。

只要王爷心情好了,随行的所有人心情都好,你看你看,连闷葫芦都在那里哼歌,更别提影一了,这一路上就听他在给大家讲笑话了。

心情好自然行路也顺,很快我们一行人抵达了东京汴梁城。

当城门口上的“汴京”二字映入眼帘,我顿时全身热血沸腾起来。想当初我是在翼星进行“灵魂进入”训练时来到东京汴梁的,而现在的我却是真真正正地“身体进入”,那一瞬间我突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地球还是在翼星了。

“庄周梦蝶……”我本以为是在心里默念着的,没想到竟然又说出了口,让正在看文书的赵元侃听个正着。

“庄周梦蝶?阿舞见到何人何事?为何会让你有如此想法?”赵元侃放下文书,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街景,企图找到端倪。

“我感觉此处很熟悉,象是在梦中来过。”我赶紧编了个借口。

“阿舞,你确实来过此处。你我第一次见面,就在前面那条大街上。”赵元侃指着前面。

“是吗?可是我不记得了……故而我才说‘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我喃喃地念叨着,贪婪地想看更多街景,可是赵元侃掀起的车帘缝太小了。

“王爷,我想下去走走,行吗?或许走着走着,我便能想起你我初见之事。”我哀求着赵元侃。

“好,你小心些!”赵元侃边摸着我的头,边吩咐着手下,“秦翰,你带四个影卫跟着阿舞。”。

我跳下马车,《清明上河图》的画面瞬间涌入眼前……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两边的生意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我彻底呆住了……

坐在马车里的赵元侃看着有些茫然、有些失落的阿舞,心里也在感慨万分。若是他当时看见阿舞第一眼时就相信自己的感觉,坚决不放阿舞走,会不会有以后的事情呢?

赵元侃有些颤抖地再次打开手里的文书,那是他刚刚收到的来自辽国的三封情报:

第一封:萧太后在耶律隆绪的立后诏书上盖了玉玺,同意了耶律隆绪立萧氏为后,这位萧氏是萧排押的妹妹,名叫萧星舞。萧星舞并非萧排押的亲妹,而是义妹,来自凤凰谷。

第二封:萧太后颁布了废后诏书,理由是此二次战役失败与废后萧氏有关。

第三封:萧太后主笔再次颁布立后诏书,立萧菩萨哥儿为后,耶律隆绪不日将大婚。

(未完待续)